論王家衛電影敘事風格

一、王家衛電影當中的時空關系

    時間的灰燼是《東邪西毒》的英文翻譯，在此引用電影名字來首先說王家衛電影中的時空轉換。人人活在時間當中，但對于時間的意識卻大不相同。在王家衛的電影世界里，時間這個看似無形的東西也被有形化了?！巴跫倚l對現實的關注和表現是通過時間來表現的，時間是王家衛電影的核心，某種意義上可以說，王家衛的電影探討的就是時間問題。”《阿飛正傳》的開場情節：張國榮走向張曼玉的雜貨店里買可樂，在這狹窄的空間里，張國榮指著手表對著張曼玉說：“看這只表?！?，一分鐘過后，張國榮對張曼玉說：“以后要記住，在1960年4月16日下午三點，我們曾經在一起?！蓖跫倚l借助了這過去的一分鐘，讓一個女人記住了這一分鐘的朋友，一段屬于兩個人一分鐘的故事。而這類運用時間來展開故事的手法在他電影中也經常有體現。

  在《重慶森林》開始時，金城武扮演的警察在追擊犯人時剛好撞到了林青霞扮演的殺手，在撞到的那一瞬間，另一個鏡頭是墻上的鐘剛好翻到了九點，而這時，金城武的畫外音響起：“我跟她最近的距離只有0.01公分，57個小時后我愛上了這個女人。”在觀眾內心不禁產生疑問：他們會產生什么樣的故事？

  電影也就是這樣吸引了我。到后來逐漸知道，其實在這部電影中，突顯的時間效應還不只有這一點。金城武飾演的警察剛被女朋友甩了，他愿意留一點時間，總希望女友能回頭。于是每天都去便利店里買一份5月1號過期的鳳梨罐頭，因為五月一號是他的生日，如果那一天女友還未回頭，那說明他們的愛情已經到期。其實，金城武所扮演的角色就像是現實中男男女女的縮影，總是為自己找借口，只要給時間一個機會，所有事情都會變好。而被時間欺騙著的人們只能向前看，永遠也不要回頭。王家衛就是運用這些細節性的情景，突出時間的重要性：只有珍惜時間，你才可能擁有最美好的回憶。

 “時間是用來懺悔，而非用來繼續生活?！?這是王家衛電影中對時間的統一概括。在他的電影中從來沒有兩個對的人在對的時間里相遇，反倒是兩個對的人在錯誤的時間中相遇。這樣一來，就有的電影中所體現得那種淡淡的憂傷情懷，而電影中反復出現很多類型的特寫鏡頭也似乎若隱若現的驗證這一觀點。但王家衛并不是對所有時間都處理得這么細致入微，他對于時間的轉場，直接打幾個字幕，告訴觀眾幾年或者幾天過去了，然后就開始了新的一段故事。在這里，他并沒有告訴觀眾，這一段時間里，主角們都做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人，只是給觀眾留下了很大一片的想像空間。所以有很多人看不懂王家衛的片子，認為他的片子在時間觀念上很不符合邏輯。認為故事發展的時間順序都是亂的，它并不是按平常的時間來敘述故事，而是穿插著順序，倒敘，插敘，甚至是片中某位主角的回憶等時間的表現形式。王家衛正是利用這些凌亂的時間來拼湊整個完整的故事。其實，說實在的，也正是依靠電影中這些凌亂的時間敘述故事，才更能體現電影中角色心中的亂，這樣，也正好體現出王家衛電影中的第二個特點：孤獨的靈魂。

二、孤獨靈魂的詮釋

  說到孤獨的靈魂，讓我不由得想起，其實王家衛電影中的所有角色都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家，沒有被任何人深刻的懷念，他們內心深處其實都是孤獨的?！皩τ诂F代工業文明高度發達的都市來說，冰冷僵硬的鋼筋水泥正逐漸把每個人的世界割分成一座座孤島，用‘孤島式生存’來概括都市生活的普遍狀態恰如其分?！边@個要從《東邪西毒》說起。開始張國榮所扮演的角色是專門幫人找殺手的中介人員，應該說，他看淡了世間所有事情，才會讓他在所有人面前都顯得那么的冷酷無情。他經常跟別人說，殺人是件很容易的事，對于前來求助他但卻不能給他帶來利益的女人，他看都不看，仍憑那位女人不管風吹日曬的一直守在他家門口等著他的幫助。對于被刺傷的劍客鴻七，他冷嘲熱諷的說鴻七為了一個雞蛋傷了自己不值得。當觀眾還在郁悶為什么這個角色這么冷酷無情的時候，電影給出了答案：他曾經愛上過一個女人，但由于自己急著闖蕩江湖，很久才回去的他卻發現了那個女人成為了自己的大嫂，女人結婚當晚，他問她愿不愿意跟他走，女人拒絕了他，從此，他不再相信任何人，成為了一個漂泊在外的孤魂。

  張國榮在《阿飛正傳》中所飾演的角色是典型的香港阿飛仔形象，換成當今的詞語來形容就是富二代。他玩弄金錢，忽略掉世間所有的感情。就這樣一個被世人認為如此瀟灑所謂浪子的形象，內心卻住著一個孤獨的靈魂。那樣一個能在鏡子面前自我陶醉孤獨起舞的阿飛，心里卻住著一個秘密，那就是他是個棄嬰，所以從他知道自己是棄嬰的那一刻起，他開始選擇不去相信任何人，不去愛任何人，就像刺猬一樣，把自己武裝起來。但他卻渴望得到很多人的愛，他希望體會到被愛的感覺，所以，在很多女人都被他傷得體無完膚時，他卻能很淡定的離開，不留一絲感情。他可以玩弄女人的心來填補自己內心的空洞，因為他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女人的心他是永遠也得不到的，那位女人就是他母親。所以他選擇了成為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但在影片中間的一段場景中，他想去看他生母一眼卻被他生母拒絕時，他失望的離開了。那里，王家衛用了一個長鏡頭，攝像機拍攝張國榮匆匆離開的背影，在那刻觀眾終于能感受到了，阿飛是孤獨的，他什么也沒有。在電影結尾時，張國榮被射傷，臨死的時候，他并沒有閉上眼睛，因為他想看看死前最后的景色會是什么。他其實很懷念他所擁有的一切，但他也是已經回不了頭。就像他說的，其實那些無腿的鳥哪里都沒去過，因為它們早在一開始就已經死了。在王家衛電影里塑造的所有人物其實都只是一個個孤獨的靈魂，飄散在世界的各各角落里，本以為能出去，看得到更美麗的世界，但后來才發現，山的另外一頭還是山。而從始至終，自己所擁有的也只是自己罷了。

  有人曾經說過，喜歡王家衛電影的人一般都是有一段難忘的回憶，一個錯過的人，以及一個孤獨的靈魂?，F在社會朝九晚五的生活使得人們忘卻了如何去愛一個人，而真正美好的東西永遠都存在那遙遠的記憶里。所以很多人開始變得麻木，開始學會用面具偽裝自己，因為他們知道，只有這樣，別人就不會來傷害自己。而王家衛電影卻讓人看到了最真實，最純粹的感情。在他的電影中或多或少可以找到自己的影子。所以，他的電影像毒藥，能讓你忘卻時間，忘卻空間，聚精會神的沉淀在他的電影世界里。王家衛電影中還有一個重要的特點，那就是運用角色的內心獨白。在他的某些電影中獨白已經占據了大半江山，比如《東邪西毒》中張國榮的獨白，幾乎是貫穿了整部影片。王家衛設計的這些角色獨白通常都是角色講述自己內心的想法與欲望。

  王家衛是一個電影詩人，他不按常理出牌，經常無劇本拍攝，讓演員自由發揮。演員都很害怕跟他一起合作，因為有的辛苦拍了三個月的鏡頭，到頭來被王家衛剪得一刀不剩。他的一部電影可以拍好幾年，但這正是因為王家衛不按常理出牌，他所拍攝的角色內心都是躁動不安的，也就因為這樣的不安，使得王家衛塑造了一個又一個經典的人物。演員時長抱怨，但再苦再累也只是嘴上說一說，很多演員甚至不收取任何片酬也要跟他合作。因為他們知道王家衛的電影是真正有價值的電影，而有價值的東西值得他們的付出。何嘗不是呢？那一個眼神，那一段往事，那一件旗袍，其實都是經典的開始。其實我們現代人都是王家衛電影中的人物，焦躁的生活在這個未知的世界中，沒有人知道將來會是什么樣子。但每個人的內心都是孤獨的，而且都是在努力的尋找著與另外一顆孤獨的心之間的碰撞。借助《墮落天使》中的一句臺詞：“我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摩托車了，也很久未試過這么接近一個人了，雖然我知道這條路不是很遠。我知道不久我就會下車?？墒牵@一分鐘，我覺得好暖。”讓我們成為一分鐘的朋友吧，在這一分鐘里，我不會感覺到寒冷，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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